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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的天星场

时间: 2016-06-09 10:44:58 来源: 金江流沙 作者:

34年前8月的某一天,注定了我和天星场有交集。分工到了天星场,从此,我的生活便开始和这个乡场息息相关了。

天星场,依山环水。它背靠狮子堡,黄水河、络泽河像两只温柔的臂膀环绕着它;天星场其实并不算大,几百户人家,一家紧挨着一家,成一个“工”字型。上排叫做二街,下排叫做一街,中间的叫做十字街。街道是用河里碗口般大的圆石铺就而成,随着岁月的流逝,人走的多了,溜光滚圆的石头裸露在外面,地面就凸凹不平了。一街相较热闹,二街相对冷清。街道两旁的房屋近在咫尺,活生生地挤出一条狭窄的街道。从叫法上可以猜测出,一街、十字街形成的时间早,二街相对晚些。

天星场的建筑,大都是木质的串架房子,偶尔有一两间土坯房或石头垒砌而成的房子夹杂在中间。串架房子,有的很古,木板壁乌黑破旧,靠边的有的柱头向一边倾斜。土坯房有的在第二层就用竹篾巴编织后再用泥土附上,有的泥土已经脱落,竹篾裸露。乡场上最古老的房子,也记不清是谁家的了。在记忆中,只有高大的印象,这要数河边欧老师家的房子,虽是土墙,却有三层之高。临河的房子中偶尔也有几间吊脚楼,虽无雕花刻龙,看上去也算得上场子里最气派的房子了。

天星场虽是一个小小的弹丸之地,但却是大关一个繁华热闹的商贸云集之地。其繁华和热闹是大关其他任何乡场都无法与之媲美的,可谓久负盛名。每逢旧历的三六九赶集之日,来自四川、昭通、盐津、彝良的生意人络绎不绝,把这儿当成一个做买卖的重要中转站。外面物资进来,这里的山货、特产出去。

天星场历史悠久。从天堂坝发现的石刀、石斧和石锛等文物来看,新石器时代就有人在此居住,天星场原址火烧寨,在唐朝时为湖津县城址,民国初年天星场为河东乡与河西乡部分,民国30年(1941)改为河东镇。近代史上的李、蓝起义便在天星场的斜文屯上。大关县志记载:“时至咸丰九年(1859)七月,叙府县令汪觐光、典史于培等勾结勒索李永和等烟帮保镖未遂,便借端抓捕杀害保镖帮中兄弟进而发令通缉李永和、蓝朝鼎等人。李、蓝被迫于大关屯上栖身避难。而大关县令法丰阿、昭通知府夏廷楫却又派兵围剿。李、蓝走投无路,官逼民反,新仇旧恨一起暴发,遂于屯上揭竿起义。”

天星场人杰地灵。在天星场,出了一个参加过南昌起义、井冈山斗争、红军长征、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曾担任红四军三十五团团长,新四军独立旅长,两淮军区副司令员等职并荣获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三等红星奖章的罗占云。天星乡天星村茶林社还出了一个在大型革命历史回忆录《红旗飘飘》一书中记载解放天津战役中,奋不顾身为我军主力总攻扫清障碍,并因此获最高奖励——毛泽东奖章的两位战斗英雄之一的中国人民解放军著名爆破英雄孔宪章。

天星场风景美丽。这里四周皆山,虽无挺拔之俊却有敦厚之实;这里的水,春冬之际平缓中蕴着清澈,夏秋之时,如桀骜不驯的野马,奔腾不息;两座晃晃悠悠的铁索桥便是场子通往外面的便捷之道。场子边有个山崖,名曰:观音崖,其形如刀劈斧削般险峻,似高矗直立般挺拔。葱郁的树林笼罩着整个山崖,山崖之上,树林之中藏着观音阁,每逢初一十五,香客不断,络绎不绝。离天星场不远的绿南村境内有美丽的风景区罗汉坝。这里四季皆景,瀑布成群。

天星场的人,男如山,女似水。如山之男则是亦豪亦侠,似水之女却亦柔亦雅。无论豪侠还是柔雅,骨子里都透露出一种热情。

天星场赶场,非常热闹。乡场上的人,大多是场子附近的村民,真正的城市居民只有几十家。这些村民,平日里种地,做庄稼人该做的事情,逢集便放下手中的农活,守着自家的小摊做生意,挣钱补贴家用。天还没放亮,镇子上临街门面的商家早早就起来,摆上两条高脚长凳,随后便铺上门板或是木板,接着又把商品一一从家里搬出,分门别类地摆在铺好的门板上。等待着一天的开张。开饭馆的,早就买了蔬菜、猪肉;开茶馆的,早就泡好了苦丁茶,把桌子抹得干干净净等着茶客上门。商家卖货,都有一种讲究,那就是第一单生意,如果开张顺利并能卖个好价钱,就标志着这一天的生意会顺顺当当。所以,卖者有这样的心理,大凡第一单生意,商家都会很爽快,不会斤斤计较,锱铢必计。买者只要不过分抠,一般都能成交。当然,也有因为第一单生意讲不好而生口角是非的事。作为一个乡场,发生这样的事儿实属正常。十点过,赶集的人陆续来到乡场上。做生意的一到乡场上就赶紧找一个有利的位置吆喝起来。场子上锅碗瓢盆、锄耙筐篓、柴米油盐、针头线脑,一应俱全。卖猪仔的、卖粮食的、卖背篼的、卖蔬菜的、卖狗皮膏药的,卖小吃的,卖水果的,卖山货的,耍把戏的……应有尽有。

正午是乡场最热闹的时候,赶场的人们从四面八方汇集到场子。狭窄的街道,顿时热闹了起来,摩肩接踵,只要你稍不注意,那些背兜箩筐之类的东西会挂住你的衣服,扯着你往前走。乡场最热闹的地方当数十字街口。满街人头攒动,到处都是叫卖声和吆喝声。满街的买卖者讨价还价,拉长道短,没个头绪。叫卖声中最有特色和标志的要数那些卖耗儿药的,颈上挂一个大筐,筐里装着许多纸包的耗儿药,手里提着几只死耗子,一边走,一边尖着嗓子吼道:“耗儿药,耗儿药,耗儿吃了跑不脱。”随时还将手上的死耗儿向路人展示。乡场上吃的穿的用的玩的很多,把乡里人看得眼花缭乱。乡里人又最喜欢看闹热,一有稀奇的玩意儿,必定要挤破头皮,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看,弄得后面的不得不踮脚引颈。如果遇到玩杂耍的就能大饱眼福;如果没有就是看看场子里高老幺的表演也会不狂此行。高老幺记忆惊人,金庸的很多武侠小说都能背诵。电影《少林寺》的台词更是倒背如流。他表演时,哪怕说得唾沫四溅,白沫附嘴,依然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很多时候他还要配上武打动作,说着说着就来一个二踢腿,吓得围观的人往外奔;还没有站定,又听“扑”的一声,原来是他配合着台词又应声倒地了。只要他表演,就会惹来一大群人观看,当他表演得精彩时,定会赢得围观者阵阵喝彩。人们越喝彩,他表演就越上劲。高老幺这人其实一点不坏,也许我们是老师的缘故,他经常跑到中学玩,到了我们老师的宿舍里,见水桶空着,就会主动拎着水桶去给老师们提水。虽然他是个可怜的人,但一点也不可悲。

天星场赶场还有个热闹的地方,便是一街街口。那儿张家的牛肉、狗肉汤锅前,只要赶场,就会有很多人围在那儿。在那物质匮乏的年代,不要说吃上汤锅了,赶场的人就是嗅到那喷香之气亦会驰足观望许久。有的便找个桌子坐定,打上二两包谷酒,慢慢品尝起来。见到熟人,便招呼着坐下,又来二两酒。麻得安逸,辣的爽口。几个二两后,终有不胜酒力的人,还没赶场,便神仙附体般,东倒西歪地要么进镇赶场,要么回家。说起吃的,天星场还有岳家的豆花,谭家的三角粑、吴家的包子都曾留在我的记忆里。

太阳西斜,赶场的人又陆续返家。熙熙攘攘的场子慢慢地空了下来,静下来,只有场子里常住的人们,各家打扫着自家的门前。晚上场子显得更为静谧,当你走在街上,踏着那溜光滚圆的石头,看着深邃的街道里,偶尔从人家里漏出的微弱灯光,听着不怨其烦而哗哗流趟的河水声,这是难得寻见的一种意境。

天星场的夏天,有两个地方又最热闹,那就是络泽河吊桥下面的乌龟石和黄水河的赖子坨。水性好的就在乌龟石畅游络泽河,游泳的人会站在乌龟石一个猛子扎进络泽河;水性差的就在赖子坨嬉水消暑,老的、小的、男的、女的都有,从中午一直到晚上,这里都很热闹。

天星场的人,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过着简单的日子。结婚、生子、嫁女、娶媳,这就是天星场里人的平凡生活,虽然平凡,但他们绝不平淡。场子里民风纯朴,就是哪家有点什么大事小事,只要不出远门,一般是不会锁门的,家里的东西也不会丢失。

随着经济的发展,内昆铁路通过天星,还在此设置了大关站,这里更加的繁华和热闹。有的人家生意越做越大,房屋越修越好,一幢幛砖房拔地而起;场子也越来越大,变得让人几乎认不得了。去年7月,我的学生们邀请我到天星去,吃饭前,我说要去看看曾经工作过的学校,小学因铁路修建已搬迁,中学亦变了模样,记得学校前那片田,如今亦成了天星一中的校园。街上以前那些古老的房屋还依稀可见,街道上那些记载岁月溜光滚圆的铺石已经换成了水泥路面,络泽河上、黄水河上那晃晃悠悠的铁索桥也只能成为一种永久的记忆。

1990年离开天星后,到2013年经过天星场,旧地重游,已经是23年了,尽管如此,天星场,还是那样的亲切。其实在我的心里,它已是我的第二故乡了。

一个人对故乡的感情,就是那样的纯真,犹如初恋那样,无论走到哪里,亦无论多长时间,一切都记忆犹新,纯真如初。

(作者:金江流沙原名王志强,昭通市委党校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