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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桃时节
水工
又到了樱桃上市的时候。每当看见那些红艳欲滴的樱桃,我都会想到大关那甜中含酸、橙中透红的樱桃,于是,想到大关,想到大关人,年年如此。
离开大关已经十年了,许多事情早已成为过去,许多印象已经模糊,许多人已经不再联系,然而,对于那块给予过我厚爱的土地和生长在土地上的人们却须臾不敢忘记。从大关带回的、大关人寄来的或托人带来的每一本书、每一张纸,还都完好地保留着。十年中,仍与大关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其中有欲来京看病的,有子女考到北京来会面的、有学生考到昆明报喜的,有贫困生寄感谢信的,有寄贺年卡或电话或短信问候的,有托人带来赠书的,有到北京参加科局级干部培训班的、有职中学生在京实习的,有为迁立吉利石碑承我托付的,有来京办事的专门见面的,也包括促膝谈心的蔡朝东县长。老婆每每见到我对大关的关注,总会笑我有“大关情结”。近年,我收到了周元江赠的摄影作品集《大关·大有可观》和王孝林送的《大关文学》,用了数天时间细细翻阅,于是,那些照片和文字又强烈地勾引出了“大关情结”。远离大关的大关人,对大关的贫困、灾害、经济、发展建设,都会格外关注,这是缘于一种心灵上的维系,而这种心灵的维系,又是缘于他们血脉中饱含着并浸透了千百年关河文化的关河之水。不管他们是否意识得到,实际上从他们一出生,关河文化就已经流淌在他们的血管里,植根于他们的骨髓中,存在于他们的每一呼一吸之间,使得他们无论走到天涯海角都甩不脱自己是大关人的痕迹,这同中华文化孕育出的世界各地华人的民族认同感是一样的道理。我虽不是大关人,但仍感受得到关河文化对大关人所产生的深刻而恒久的影响力量。十年前在大关时,曾写下过《品味关河文化》一文,对大关的文化状况进行过一些描述、比较和思考,今天,检视近两年来大关文学艺术联合会、南社大关分会以及大关文化人所作取得的文化成果,立刻看到了在两个时间段上的差异,这种差异让我惊讶,让我兴奋,也让我怀疑十年前的认识是否过于肤浅,——关河文化的发展真的是很迅速。
欣喜的同时,也勾起了回忆和印象。在大关时,因职务和身份所系,不便对周围的人作评论,内心清楚,一个大关人能拉扯上数百个亲戚朋友,评论不好便会引起误会、歧议甚至矛盾,说不定褒了这个便是贬了那个,扬了此处便是抑了彼方,因此小心翼翼,即便文章中提到的人物,也只是有姓而无名。而今,远离大关,身无所系,“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该可以斗胆对涉及彼时大关文化圈的文化人“妄加评说”了。第一个要提及的人是罗道舟老先生,笔名翠华山人,云南南社学会理事,大关夕阳红协会创始人,是我最敬佩、景仰的关河文化老前辈。也许,许多大关年轻人并不知道罗老先生,罗老年轻时即才华展露,五十年代横遭诬陷迫害,历经二十余年的磨难,被驱赶到农村,在高寒的火地种田数年,历尽劫波。然而,罗老在艰苦的环境里,虽含冤负屈,却坚韧自强,乐观豁达,荷锄阅卷,以诗文自励,昭雪后,青云之志不坠,创作了大量的诗文作品,辑成一册《道舟诗文集》。罗老的一生,正如他自己所言,“不卑不亢一生,保持人品灵魂”,那种穷且益坚、淡看世间风云的高洁品性,是最让我动容的,我认为,那也是大关文化人最的精神境界。算来罗老今年应该八十八了,我还认为,八十八岁的罗道舟老先生是大关文化前辈的标志,就像黄连河是大关的标志一样。离开大关后,听说罗老近几年家境愈差,生活拮据,捧读他的文集,眼前出现他清瘦的面容,心中很是唏嘘。文化前辈中还必须提及的是梁栋永、陈长果两位一中老校长。在大关时,与梁老校长只见过两面,没有交谈,亦不甚了解,只是《大关报》上《桂花飘香》、《梭锅坝水库畅想曲》两篇文章的文笔引起了我的注意,再了解作者,才知是一中老校长,后来在翠华寺看到一幅梁老校长的题颂辞赋,尚未读罢,即已大大为其学识和古文功底所折服,当即认为,梁老校长无愧一中校长,必是大关人中古代文史造诣最深者。后来,参加南社座谈,得知梁老生病住院,欲往拜见,梁老却已转院昭通,于是错过机会,再未见面,但梁老的诗文从此便被我格外关注起来,数次读到的《五尺道雄关赋》应是梁老的古体文赋代表作。陈校长是我接触较多的文化前辈,我特别喜欢他的忆旧文章,那些文章让我看到了一段逝去的岁月,开启了一幅尘封的画面,帮助我校勘历史、认识过去,令我慨叹。从收到的《大关报》、《关河诗丛》、《大关南学》、《关河浪》、《大关文学》等报刊、文集上不断见到两位老校长的作品,甚有感触,两位勤于笔耕的老校长德高望重,既是大关南社的领导者,又是文化前辈中的佼佼者,可以说是大关一个时代的精华,是老一辈文化人中的旗帜。大关前辈中的文化人还有唐洁誉、龙国栋、段荣华等诸位先生,他们既是南社的会员,又是老一辈文化人中的骨干。我与他们接触不多,了解较少,但我知道,他们是一个时代文化的遗存,他们接续、维系、光大、传递着关河文化的精髓,使关河文化的生命得以延续。在大关,与一些年长的文化人的交往给我留下了较深印象。在南门街上偶然撞进孙澍先生家的小店,才发现了一片大关史地和考古的天地,此后多次登门讨教,一起出门勘查,使我在获得大关史地和考古知识中获益非浅。因为为歌词谱曲,我直接闯入过李克强老师家,那时他刚刚旅游归来,几次上门探讨,他对音乐,尤其是云南地方音乐的体会,给了我强烈而深刻的印象,他的手稿我一直留存着。龙和老师,沉默寡言,在他家坐了一个晚上,只有我问他答,但他的内心世界却是极其丰富的。大关培训班到京,大家见面时,他一直默默地站在一旁,直到其他人全都与我聊完走后,才静静地递给我两小盒翠华茶,与别人的见面我都淡忘了,唯有这个画面让我难忘。何自安先生,“年轻“的前辈,热情高涨,热爱大关历史和文物,各项文化活动都积极参与,曾与我一同琢磨过《大关县知事公署训令》残碑。《关河浪》是大关南社和老辈文化人的经典作品,也是一个时代文化的缩影和总结。对于大关,上述人物以及没有提到的老辈文化人是一笔宝贵的财富,他们的知识财富应该被大关后辈接续、继承。
促使我写这篇文章的,是读到的八期《大关文学》。提到大关文学,有两个人无论如何是要摆一摆的,这两个人就是罗昌华、王孝林,他们是大关文学的顶尖人物,也是当代关河文化的代表和中坚,可以说,没有他们的带领和付出,大关文学难以达到今日水平。在大关时,我与他们耍得熟极,他们在我心目中占有着特殊的地位,自认识他们起,就已经把他们引为兄弟了。罗昌华,我们两个的办公室仅一墙之隔,没事我就往他的办公室跑,在他的帮助下,我对大关的历史有了更多的了解。昌华兄沉稳宽容,敦厚朴实,缜密严谨,大关文化历史的发掘、整理与他的辛勤劳动是分不开的。年轻时,曾创作了不少作品,奠定了他在大关的文学位置,步入中年,曾有过一段沉寂,作品很少,但近几年,他的创作激情犹如井喷,诗歌、小说、散文、剧本,各种体裁的文字源源不断,并发表了个人著作《关河史话》,同时,他还担任大关作协的主席、并负责主编《大关文学》,几年不见,我觉得他已经成为了大关文坛上的中军大将,那一段沉寂,实际上是在积蓄能量。王孝林,小我八、九岁的小弟,昭通文坛的知名作家,敏感、细腻、多思,时有一些忧郁,上世纪九十年代他的散文名噪昭通,清新、淡雅的田园风格,别具一格。他的名字和作品曾经影响和感召了大关历年来众多的中学生,使他们开始热爱文学并成为了文学爱好者。他在大关的文学地位是不可撼动,如今的他,在文联负责《大关文学》的编辑工作,可以称为大关文坛上的急先锋,始终以文字开辟着疾进的方向。两位兄弟在我离开大关之前,各送我一本自己复印装订的作品集,昌华兄的《故乡情韵》,孝林弟的《暖冬》,我珍藏着,偶或闻一闻墨香,体会一下珍贵的情谊,也相信并盼望着有一天他们的作品集能出版发行。
同辈文化人中交往较多的有文化馆长周元江,他在收集、抢救、整理、保存大关民谣谚语、民间故事、舞蹈音乐等方面倾尽全力,他的书法、摄影在大关首屈一指,虽为业余摄影爱好者,但他的审美和技巧已经达到专业水平,去年出版了昭通历史上第一本个人风光摄影画册,把黄连河、罗汉坝、苗家风情拍得美仑美奂。在大关时,我曾多次到周家摆谈,元江的夫人常绍慧,当时在图书馆工作,现已当了馆长,也时有作品发表,那时我也经常跑图书馆,与这一家人交往,能享受到浓厚的文化味。罗万祥是我要提及的,他虽然不从事文学写作,但七十年代带领人员,走遍了大关的全部山川,调查考证,成就了《大关县地名志》,为后代留下了珍贵的史地文化,这份功劳是不可磨灭的。小辈中,当时交往较多的有《大关报》社的罗顺臣、杨文香、杨华奇、余小芹、苟元红、朱德华、欧阳克勇等,此外,还有袁梦寅、龚国鸿、肖星、李荣福、杨文丹等一些文学、文化爱好者。那时的他们,生活上各有各的难处,但当与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耳边响起的是不断的笑声,与这些关河文化的传承者分享痛苦,分享快乐,是我心中所愿。最近得知他们中的一些人已经离开大关了,略感遗憾的同时也祝福他们,我想,无论他们走到哪里,必定都会关注着大关的文学与文化。
十年前在大关工作时,我记下了大关文化方面的一些人(前面提到的不再罗列),文学:杨忠禄、赵丛友、宋廷波、陈照银、张春城、马敏淙、贺燕、李亚林、何少钧、梁广、于红、王忠祥、霍豁、丁永平、马仲全、欧阳书荣、戴波、郭云清、叶贤书、谢东江、任华、谌新宇、曾发宇、张多崇、刘泽、朱前林、谭富松、杨忠孟、侯龙全、曾发农、郭庆良;书法:胡吉祥、刘发端、王林、曾鸿、马选、邓永康、李明、王斌、郑诚、戴友奎、龚昭鸿、王泽贤、周永柏;美术:胡荣、王兆元、黎明、任吾方、玉琪、杨天云、杨光红、徐靖、王家元、张光海、文礼奎、李华海、马选、邓永康、张吉、王仲刚;摄影:赵廷臣、金国龙、岳跃强、刘子发、周再钧;音乐:周焱、吴翠莲、张玉水、伍传华、马明元、周春、张云;话剧:徐梅菊、张文泉、张辉涛;地方史志:曾漱泉、陶友乾、刘仁健、马仲全;文物考古:孙澍、曾漱泉;围棋桥牌:莫笛、袁宗鸿、蒋敬阳、冯卫;根雕奇石:罗一纲;集蝶:李自彬、曾发宇;苗文化:王爱民、王国英、朱德华、李学友、朱开彩、王杰峰;彝文化:周太举、黄昭凡、龙世蛟、罗邦振、罗广田、杨兴华、吴泽民。这些名字之外还有很多我遗漏了的名字,还有遍布全县山乡的两千多名教师,他们是我或曾见过面或未曾谋面的大关文化人,他们中一些人多才多艺,擅长多项,如周元江、罗昌华等。
十年过去了,斗转星移,今天列举包括前面提到的这些名字还有意义吗?我以为有意义,因为他们既是关河文化的爱好者,也是关河文化的传承者,他们是大关文化承上启下的节点,他们心中那份情怀就是关河文化不灭的火种,他们在文化方面所作出的每一言每一行都是润物无声的细雨,都是星星火炬的传播。正是记下的或未记下的这些名字,让我看到了大关文化源远流长和兴盛的希望。
五年前,我在网上认识了毛利辉,互通电子邮件,建议他以图配文的形式走自己的网络文学创作之路,当他刚把学生走光的图片贴上网时,我给他写了《毛毛感动着我》的长信,并寄去了包裹(那个包裹成为瓦房小学最先收到的几个包裹之一),此后一直关注他的文学创作和生活成长之路。毛利辉将自己的文学爱好与父老乡亲的生活命运、与家乡土地的发展建设紧密地结合在了一起,我以为,他是大关青年文学爱好者中的杰出代表。认识毛利辉时,我曾感叹大关人开博客的少之又少,通过互联网仅认识了笔架散人、文润一刀等有限的几人。随着社会的发展,大关的经济社会文化建设也迅速发展起来,近年来,大关许多人都有了自己的博客:关河歌吟、记录那些温暖瞬间、山巅轻风、面向大海春暖花开、魅力古镇——木杆、右脑创业、寂寞星空、简单点就好、网上孤魂、阳光的博客、大山深处、顶美摄影、黑夜如歌、云南阿卯、欢迎进入荒芜家园、天使家园、以静至远的诗歌部落、初恋情殇、甘甜、向往天空、筇乡碧水的空间、肿鹫的BLOG、乌蒙家园、草原——与你一起同行、瀑布之乡黄连河、zjswe的BLOG、塘房完小,还有程公林、梁广、郭云青、邓睿智、赵红、袁梦寅、向丽萍等直冠其名的博客……。尽管有些只发过一两次日志,有些中途停掉登录了,但毕竟大关人在网络世界上丰富多彩了起来。大关人还有自己的QQ群:QQ农场偷菜群、云南★大关群、大关流浪一族群等(我看不懂他们在聊天中的一些火星文字)。我把搜到的大关人的博客都放入了收藏夹中,时不时的打开看看,最常去的还是王孝林、毛利辉等人的博客。今天的大关人,特别是年青一代已经习惯于互联网,他们用鼠标键盘记录喜怒哀乐,与广阔世界沟通,时常看看他们的博客,就好像听他们诉说所思所想,就好像在他们中间一样,就好像仍在大关一样。
还有许多想要提及的人,恕篇幅所限,只能说声抱歉,然而,他们为大关文化的发展做出的每一份贡献,我们都不应忘记。其实,大关27万人民生息繁衍,他们日日月月的生活,都无时不在书写着、发展着大关文化,大关的文化、大关的历史就是由他们一代一代延续的。十年弹指,大关文化热土上又涌现出了一批新人,向丽萍、欧阳克勇、毛利辉、毛官高、杨碧薇、张澜、程公林、刘伟、盛良坤、刘金富、毛利燕、舒旭……他们既勤奋,又有才华,特别是杨碧薇这样的大学生,他们的出现是关河文化生生不息、代代相传的见证,也是对致力于传扬、兴盛关河文化的前人们的一个告慰。
王孝林45岁生日时,我在他的新浪博客里为他留言了一首小诗:“三月种博(禾),五月薅秧,七月稼穑,九月贮仓。田园流墨,南甸清香,横毫立帜,关河激扬。文思饮后,贺燕梁广,才情播友,季风衍强。心结未已,何以彷徨,含笑回眸,华章青苍。远行千里,依然‘故乡’,十年望樱,遥寄新浪。”诗中既表达祝贺,最后两句亦表达了远离大关之人望见红樱桃时,深切思念大关之意。我想,诗不仅是给王孝林的,也是给全体大关文化人的,望樱之情不仅是本人的,也是全体离开大关故土的大关人的。
十年望樱,长思大关,樱桃时节,遥寄拙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