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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之美
宋廷波/文 孙向荣/图
作为一种自然物质,石头已然是个奇迹。黄连河的石头,更是石头中的异数。
黄连河的石头,没有玉石、钻石、宝石的名贵,没有类画石、图案石、纹理石的珍奇,没有骚人儒贾、玩家藏客“灵壁一石天下奇,声如青铜色如玉”的赞誉。黄连河的石头,是岩石、山石,是山川的一部分,景观的一部分,生活的一部分。
黄连河的岩石,浑宏雄伟,气势磅礴。在景区大坝抬头北望,目光所及的那一幢峭壁,甚至是整座大山,虽然有若干横纹而酷似断层的,但其实就是一块直立如削的巨石。巨石屏障般铺展开来,隔绝了尘俗的喧嚣,留下了一方净土。那黄褐灰紫杂陈的色彩,简约古朴;那曲直深浅相间的褶纹,遒劲天趣。顶端有密密匝匝的林木,为巨石戴上巍峨的翠冠;脚下有郁郁葱葱的高树,为游人撑起清凉的华盖。巨石巍然高耸,屏障千古挺立,任寒来暑往,风起云涌,兀自岿然不动,默然不语。这样一石成岩磊石成山的景观,在黄连河是常见的。几乎每一处飘飞的瀑布,都是悬挂在巨石之上的,就连那“一览众山小”的揽胜亭,也屹立于一个巨石之上。
黄连河的岩石,横出斜倚,突兀醒目。进入景区游路不远,便听到头上有水声轰鸣,抬头却是一如屏高耸的巨石,挡住了全部视野。待绕过巨石一看,后面竟是一条飞泻而下的瀑布,名曰“对歌”。对歌瀑是苗家儿女以歌声表情示爱的圣地,这块天降巨石,遮挡如门,兀立如神,掩饰了苗家儿女的腼腆与娇羞,保护着甜美爱情的纯洁与神圣,应是苗家的爱神了。在“水上舞台”景点处的路径上空,几块紧密依偎的巨大岩石,与地平面呈水平状横空而出,好像不是从内向外延伸而出,而是从外向内强行插入一般。洪浩者源必充沛,突兀者根必厚重。那横空出世的部分,七八米宽,近十米长,其重数十吨,若其岩壁内部的根基不够厚重,必然早已坍塌。黄连河类似这样上有巨石覆盖、下有溪水濯足的景观颇多,那“径行岩石下,足濯泉流中”的舒爽,是难以抗拒的诱惑。白居易诗曰“是名精进才开眼,岩石无端亦点头。”按因果论,既然点头,想来就不会是“无端”。不过其间奥妙,常人难以窥视,正如他《双石》所说:“岂伊造物者,独能知我心。”
黄连河的岩石,诡异奇幻,神秘莫测。前往惊魂峡,须沿着随山而下的石阶钻过一个洞窟。钻过洞窟,在直达水帘长廊的吊桥头抬头回望来路,那高阔的洞窟,竟是几块巨石彼此依靠支撑而搭成的天然桥拱。除却自然造物之功,谁有此拔山举鼎之力?这些巨石,经年栉风沐雨,历经地震等灾难洗劫,可谓饱经沧桑、备尝艰苦,却亘古保持如此斜而不倒、悬而不坠的诡异姿态,且毫无松懈之意。与石相比,无匠石运斤之技、肺石风清之判、躬蹈矢石之勇,有焦熬投石之愚、玉石混淆之心、鼎铛玉石之奢的人多矣。做悬驼就石之功、行炫玉贾石之举者众,能悬石程书者无几,若柱石之坚者寥寥。在黄连河游走,很多时候都需要这样穿石洞而过或者攀怪石而行,因为沿途诡异不已的巨石甚多。其间最为人们喜爱的,是那块斜卧沟底的巨石。经溪水长期冲刷洗涤而平滑光洁,成了天生的一块大滑板。人躺卧其上,毋须作势使劲,凭借水推之力,便疾滑而下,向着下面水潭疾冲而去,砸进水潭激起成片水柱,虽姿态不雅却凉爽无比,是消暑娱乐的最佳去处。盛夏时节到此的游人,无不雀跃入水,享受那滑翔的放纵、冲刺的快感。
面对沉默的岩石,多数人比岩石还沉默。清代曹雪芹却不一样,不仅追问“溯源应太古,堕世又何年?”还写了“有志归完璞,无才去补天。不求邀众赏,潇洒做顽仙”的赞赏之句,溢满倾慕之情、钦敬之意。落魄一生的曹雪芹,沉寂一生的岩石,一样可爱了。
黄连河的岩石,任时光流逝,任沧桑轮回,一样叙述无声、期待无声、思绪无声,一样陡峭、陡立、陡直,一样尖利、尖峭、尖耸。或拥而成桥、拱而成洞,或立而成峰、卧而成榻,以默默无声的低调,在尘世红尘中独显一份与众不同的张扬。